范一飞：中国法定数字货币的理论基础与架构选择

范一飞：中国法定数字货币的理论基础与架构选择

作者｜范一飞“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

文章｜中国金融2016年第17期

近年来，数字货币热潮兴起，与之相关的一些底层技术，如区块链技术、分布式记账方式等也展现出广阔的应用前景。数字货币正在从理论走向现实，其必要性、可行性和安全性正在受到市场的考验。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某些类型的数字货币最先应用于私营部门。一些国家的央行也在积极研究探索法定数字货币的制度设计和关键技术。作为央行，应综合考虑维护金融体系稳定、促进金融创新、顺应技术演进路径等因素，逐步实现法定数字货币的发行流通和对私营部门的有效监管数字货币。

数字货币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货币的演变过程中有许多有趣的现象。最初的易货交易是一种完全分散的安排。但由于这种情况下供需双耦合难度较大，交易效率极低，极大限制了贸易的发展，无法统一衡量价值。在“市场”的推动下，货币媒介应运而生，逐步从实物货币过渡到贵金属货币，再到金银货币。货币形式和价值越来越稳定，媒体的范围越来越广。实物货币和金银货币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历史，但由于可信度问题，这种非中心化货币容易出现假冒伪劣的现象。随着国家法定货币的出现，人类终于进入了货币中心化时代。

纸币的出现是货币历史上的又一次巨大飞跃。为解决金银币自然磨损、携带不便等问题，国家凭借公权力和公信力发行纸币替代实物货币。纸币最初也与黄金或白银挂钩，以维持货币稳定和公众信心。后来发现纸币可以脱离金银而存在，于是出现了纯信用货币，是比较典型的中心化货币。纸币面值分离，不仅节约了发行成本，更重要的是可以极大地促进贸易的发展，货币政策操作从此成为可能。

进入21世纪，互联网技术大行其道，基于互联网和数字加密技术的数字货币将应运而生。与纸币一样，数字货币本质上是纯粹的信用货币，但数字货币可以进一步降低运营成本，更高效地应用在更广泛的领域。从现有的一些数字货币来看，其背后存在去中心化机制，主要通过分布式记账方式建立信任体系。但是，这些类型的数字货币在历史上仍然存在与私人货币相同的根本缺陷：价值不稳定、可信度低、可接受范围有限、容易产生较大的负外部性。因此，央行推动发行法定数字货币是必然的。央行数字货币以国家信用为保障，最大程度实现线上线下同时应用，最大限度提高交易的便捷性和安全性。

法定数字货币的形式和运行框架

法定数字货币势必会受到现有支付系统和信息技术的影响，但也需要与现有支付系统适当区分开来，专注于自身服务领域，发挥其替代作用传统货币。理论上，支付系统主要处理广义货币的活期存款部分（M1-M0），而数字货币主要属于现金类（M0）。任何货币需要有具体形式和携带方式，如实物货币、金银币或纸币，数字货币也不例外。通过密码学和共识算法验证的特定数字，这些数字货币可以体现或承载在数字钱包中，数字钱包可以应用在移动端、PC端或卡基上。电子货币；如果加密后的数字存储在数字钱包中，运行在特定的数字货币网络中，这就是纯数字货币。电子货币的优点是形式简单，可以完成在现有支付系统下稍作改动；缺点是账户体系依赖度高，防篡改能力弱，KYC（Know Your Customer）和AML（Anti-money Laundering）成本高。纯数字货币的优势在于可以借鉴当今各类数字货币。先进的货币技术运行方式更难篡改，线上线下更易操作，可见度更高，渠道更广；缺点是需要构建新的生态系统，对技术要求和系统运维要求较高。这很难。以上两种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是互补的，可以在不同的应用场景中优化使用，满足不同的需求。

法定数字货币的运营框架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有两种模式可供选择：一种是央行直接向公众发行数字货币；二是沿袭传统的“央行-商业银行”双模式。第一种也是目前一些数字货币的常用模式。在这种情况下，央行直接为全社会提供法定数字货币的发行、流通和维护服务。二是仍然采用目前的纸币发行流通模式，即央行将数字货币发行给商业银行的业务银行，商业银行服从央行。委托向公众提供法定数字货币的存取等服务，并与央行共同维护法定数字货币发行流通体系的正常运行。我们更喜欢第二种模式，原因很简单：一是在现有货币更容易操作的框架下，法定数字货币将逐步取代纸币，而不颠覆现有货币发行流通体系；二是调动商业银行共同参与法定数字货币发行流通的积极性，适当分散风险，加快服务创新，更好地服务主体。经济社会民生。

法定数字货币运营的技术关键及竞争优势

法定数字货币的安全运行必须依靠强大的技术支持，主要包括数字货币的整体架构，以及由协议、数据格式、数字签名机制、数字钱包等要素共同构建的数字账本技术。

从目前的行业发展来看，私门推出的各类数字货币主要采用区块链技术和加密技术，通过竞争性的记账和公私钥签名验证的方式来保证系统运行的安全性。法定数字货币与私营部门数字货币不同：后者是去中心化的；前者必须集中或部分集中，以确保效率和安全。这一特点决定了法定数字货币必须在吸收民营数字货币技术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和转型。比如将扁平化网络改成层次结构，将公有链改成联盟链，将竞争记账改成合作记账，让一些关键节点参与记账体系。

法定数字货币运行的另一个主要技术支柱是加密算法。从私有部门数字货币的运行情况来看，是基于严格的密码算法，可以使用私钥签名对账户进行操作，从而保护用户交易的安全。不幸的是，由于私人数字货币的匿名性，我们经常看到货币资产因私钥泄露而被盗但难以追回的情况。法定数字货币必须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不仅要通过密码算法保证数字货币用户的安全，还要通过技术手段建立可控的匿名机制数字货币和显卡的关系，实现一定条件下的可追溯性，从而进一步提升法定数字货币的安全性。数字货币。

法定数字货币必须经过公众和市场的检验。只有被公众和市场接受的法定数字货币才有生命力，才能真正取代传统货币。因此，从研发之日起，法定数字货币就必须密切关注自身的服务能力和竞争力，包括市场公信力、支付便利性、系统安全性、操作灵活性、应用场景多样化、系统效率等。法定数字货币虽然自然具有法定补偿的地位，但在流通环境条件下，任何人或任何机构均不得拒绝接受。但是，如何科学地确定和规范数字货币的发行，保证币值的稳定，应该成为央行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的首要考虑，将越来越成为不同货币之间数字货币竞争的关键。网络世界的权威。

法定数字货币对金融体系的影响

法定数字货币将对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尤其是金融体系产生深远的影响。目前无法准确评估这些影响，但可能有几个合乎逻辑的结果：一是货币结构发生变化，货币乘数增加；二是实物货币需求持续下降，金融资产相互转换速度加快；第三，提高了货币流通速度的可衡量性，大数据分析的基础更加坚实，有利于更好地计算货币总量和分析货币结构；四是降低KYC和AML的成本，提高监管效率；第三五、提供高效共享金融环境，推动金融创新。

法定数字货币还可能给金融体系带来另一个重要变化，那就是更容易造成金融脱媒，影响货币创造。由于数字货币使得存款（M2-M0）转换成现金（M0））非常方便数字货币和显卡的关系，金融恐慌和金融风险一旦发生也会加速蔓延，加大对金融稳定和金融风险的影响。财务安全。具有破坏性。鉴于此，必须建立适当的机制，在某些条件下对其进行限制。

当然，法定数字货币对金融体系的实际影响，只有在作为货币发行流通后才能真正知晓。我们要审时度势，积极稳妥地进行制度安排和宏观调控，确保法定数字货币对金融体系的正面影响最大化，负面影响最小化。

深入引领中国法定数字货币研发

在周小川行长的关心和指导下，中国人民银行一直密切关注数字货币发展，积极开展相关研究工作。 2014年起组织专家成立专项研究团队，2015年初进一步充实实力，重点研究数字货币发行与运营框架、数字货币关键技术、流通数字货币环境，数字货币面临的法律问题，数字货币对经济金融体系的影响，法定数字货币与私有数字货币的关系。对国外关系及国外数字货币发行经验进行了深入研究，取得阶段性成果。

目前，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发工作进入新阶段，包括加强内外部交流与合作。 ，设立专项研究机构，进一步完善法定数字货币发行流通体系，加快法定数字货币原型建设，深入研究并尝试应用法定数字货币所涉及的各种信息技术等。 ，我们将本着科学、严谨、开放的态度，积极探索、审慎实践，不排斥任何安全有效的新技术、新方法，也期待与各界广泛深入的交流与合作。社会各界共同推动我国法定数字货币早日成为现实，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贡献力量。■